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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 HILL:评当代北京的空间使用设计

admin 2014-03-17 来源: 网
让我们回到霍尔最初对混合互联作为一个“城市中的开放之城”的设想。它各方面感觉上当然像是一个城市中的城市,但它是一个“开放之城”么?这里的主要问题是,作为传统的、最常见的建筑,相对于其他方面而言,它过度注重建筑形式。

 


Dan HILL: 意大利贝纳通交流研究中心Fabrica网站(fabrica.it)首席执行官。

 

  MOMA 建筑, 又名“ 混合互联”, 由史蒂芬• 霍尔建筑事务所( S t e v e n H o l l Architects)设计。

  谈到背景,这里是建筑师本人对项目进行的介绍:

  “这座22万平方米的、面向行人的混合互联综合建筑,毗邻北京的老城墙,意在对中国现今的私有化城市发展给予还击,而创造一座具有通透性的21世纪的城市空间,其每一侧都面向公众开放。四周、上方及贯通的不同层次的空间构成了电影化的城市公共空间,和整个项目的众多通道一起,使得混合互联成为了‘城市中的开放之城’。该项目促进了空间的互动关系,鼓励金融、居住、教育及休闲等多种公共空间的融合。整个建筑体是一座三维的城市空间,地面建筑空间、地下空间和地上空间有机地融为一体。”

  作为第一次来到北京的游览者, 我决定使用一个小道具来克服北京出租车司机和我之间的语言障碍。我突然想到混合互联的独特外形,就在一小片纸上迅速画出了其建筑的形状,并递给了司机。尽管这个涂鸦使他看起来很莫名奇妙,然而他耸了耸肩,决定尝试着找找看。
我们沿着一条体量庞大的高架桥前行,不断穿过北京中心的各个街区。我们仅仅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道路,过了好一会儿,一座长得像“混合互联”的建筑突然出现在微光中。司机扫了一眼我涂鸦的纸,露出了笑容。他开始大笑并点头,指着这张纸,再指着这座建筑(图1)。

 


图1:描绘出混合互联独特外形的涂鸦(图片版权:Dan Hill)

 

  朦胧的桔红色晨光中,混合互联在我面前显现出来,但还要先走过一段沿着一条护城河般的狭窄水渠而设的碎石小径才能到达。混合互联位于西坝河南路,靠近机场高速路。实际上,把水渠形容为护城河从感官上而言非常贴切,因为混合互联显示出来的多孔性和可达性看上去已经有一点夸张了。跨过水渠走上住宅区周边的未加铺装的街道,我所看到的建筑与其说是一个公共空间,更像是一座城堡(图2)。城堡的比喻有一点不太准确。需要指出的是,墙上的洞口与城堡极为类似,好像它是为了精确地安置大炮而变得如此多孔。

 


图2:混合互联与其说是一个公共空间,更像是一座城堡(图片版权:Dan Hill)

 

  彼时我面对的是一堵很长的墙壁,上面可以看到满是彩色窗框的塔楼,楼间以水平的空中走廊相连。霍尔曾说“这不会太高”,确实,以北京现在的标准来看,18层上下的楼房并不算高。

  像霍尔众多其他的城市项目一样,建筑的关键特征就是多孔性,以及把墙体转化为入口、通道、拱廊/连廊的能力。通过审视平面图、照片和图表,以及阅读霍尔的项目文本,这一特征在混合互联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且魅力十足。

  “地面层为所有人(居民和来访者)提供了大量的开放通道,人们可以从中穿行。这些通道实现了小尺度上的微观城市化。商店激活了大池塘周边的城市环境。在较低建筑的中层,公共屋顶花园提供了安静的绿色空间,在8座住宅楼的楼顶有着与阁楼相连的私人屋顶花园。所有位于地面层的公共功能—包括一间餐厅、酒店、蒙台梭利学校、幼儿园和电影院—都由道路与环绕、渗透进项目的绿色空间相连接。电梯则更像是一种通往一系列高层走廊的‘跳转捷径’。”

  但是在快要到达众多临街入口中的一个的时候,很快就有一个看上去很严肃、身着制服的警卫挥手让我离开。在下一个开放的入口我同样被拒之门外。看上去霍尔旨在将此打造为公共空间的意图已经被对同一空间单调的、近乎军事化的占据所替换。

  然而,到现在我还没有放弃。在下一个入口—几乎是这一侧的最后一个入口处,一辆大型的黑色豪华轿车从我面前驶过。非常幸运,轿车司机吸引了警卫的注意,我发现我正处于车后警卫的盲区。我迅速沿着车身转向右侧,用它作为掩护溜了进去,心安理得地走着,就像我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这个空间,这座建筑,非常不可思议。整座建筑的规模立刻显现出来,某个角度上这种形式既优雅又富于力量感。厚重、结实的塔楼和板层分布着巨大的孔洞和规则的窗口,有力的曲折玻璃廊道穿过其中(图3)。在这种漫射平光之中,外立面看上去是一种烟棕色或橙色。它在多个视角上都具有一种令人愉悦的稳固性。走廊穿过塔楼的屋顶。较不规则的建筑散布在地平面上,湖中装点着置石(图4)。

 


图3:厚重、结实的塔楼和板层分布着巨大的孔洞和规则的窗口,有力的曲折玻璃廊道穿过其中。(图片版权:Dan Hill)

 


图4:湖中装点着置石(图片版权:Dan Hill)

 

  这里还是显得很空旷。园丁在一端照看景观和湖泊,这是中央庭院的主要特色。从这个角度说,这里就像是一座21世纪版的巴比肯艺术中心(Barbican Center)。使用钢铁而非混凝土,采用地热而非化石燃料,在地面层设有一些商店和服务设施,尽管有一家电影院,但这里还缺少一间艺术画廊。或许更重要的是,对试图成为微观世界中的城市的这一建筑来说,它的生产力—在房地产价值之外—明显缺失;视力可及的范围之内没有任何种类的办公室或者“21世纪工厂”。
  
  湖中的水实际上是这个建筑“自然”滤净系统的组成部分。尽管没有公布的数据,建筑的耗能量之少还是令人印象深刻。大部分的建筑用电由地热能产生—这里有超过600口地热井,井深超过100m。

  彩色的窗框是非常直观的突出特征,也是史蒂芬•霍尔的特色—我曾经在他6年前的麻省理工学院西蒙斯礼堂(MIT Simmons Hall)项目中看到了同样的基本理念。

  很明显地,这里的颜色分布是随机性的,这种方式源于《易经》。站在地面向上看,这些窗户的色彩优势便得到了凸显。相比昏黄天空下乏味的银灰色外立面,具有一定折角的颜色条带更受欢迎。

  沿着主要建筑的边界设有引人注目的高层平台,内部是红色和黄色,设有与之不协调的优质餐椅(图5)。这里附近没有酒吧、咖啡店、会所,或者,更重要的,人,因此很难推测它们的功能到底是什么。或许它们隐含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中国文化中传统的浮式观景平台—但是我能看到夜间人们在其中逗留,也许还回荡着麻将牌的哗啦声,或是被iPad屏幕的光线照亮的一张张脸。

 


图5:沿着主要建筑的边界设有引人注目的高层平台,并设有与之不协调的餐椅。(图片版权:Dan Hill)

 

  在北京更活跃的街道文化中,椅子一直被放在户外,是街道的一种特殊公用设施。然而在这里,因为没有什么人来坐,椅子的功能也因此减弱,看上去像是对其他城市环境生硬的模仿。

  随着注意力被水体所吸引,你会忘记周围高起的塔楼。它是一座迷人的建筑,以其水平步道使塔楼产生弯折,这与CCTV摩天大楼有些许相似。对于我们之中那些热衷寻古探源的人来说,不可避免地要将之与许多项目进行比较,如山之园公寓(Park Hill)和罗宾伍德花园(Robin Hood Gardens),以及饱受讥讽的“空中街道”(Streets in the Sky)。其缺陷通常是与建筑缺乏联系,至少是缺乏直接联系—巴比肯艺术中心与其他建筑的“成功”再一次证明注重形式的设计手法并无可厚非—但是对文化、措施、服务、维护、便利设施、就业机会、机构、自豪感、环境文脉和不间断的关注才是真正使之与众不同的要素。或许高质量的细节设计和高雅格调不是由博斯沃德•卢伯金(Berthold Lubetkin)与奥沃•阿勒普(Ove Arup)设计的1号高点公寓(High point 1)获得成功的关键—而其他许多模仿项目都失败了—或许是居住其中的富裕居民对服务费用的支付能力发挥了作用。

  尽管平面设计方案的建筑内部设计非常清晰易懂,但是与各立面设计相比,其关联性较弱。立面设计了极为复杂的体块,实际上是为了对两个水平结构进行有效支撑(图6),其中一个是环路的上层“空中”部分,另一个是地面上的水平结构。

 


图6:建筑立面设计了极为复杂的体块,实际上是为了对两个水平结构进行有效支撑。(图片版权:Dan Hill)

 

  霍尔对这种形式的一些说明如下:

  “从设计上来讲这个环形应该是半网格式的而非是简单的直线形式。我们希望公共的空中环路和地面环路能持续地产生随机联系。它们将成为社会的凝结剂,为居民和来访者带来一种特别的城市生活体验。”

  但是考虑到其地面层内部高端零售的定位和所提供的服务,它看上去并不会成为城市市场所提供的“社会凝结剂”。这里都是意大利式的B&B商店、瑜伽中心和疗养中心。对于一般的中国人来说,他们的年均家庭收入仅是美国的1/40,这是另外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来到这个项目的外围,你立刻来到了另外一个北京。一群男人围在一辆车后面观看商品。一个老人坐在三轮车里慢慢驶过,后面的筐里坐着两只小狗。

  公园—它确实只是街区里的一个绿色小岛,里面种植着树木,尽管能听到附近交通车辆的隆隆声,但还是非常宜人—里面主要是老年人,其中一些正在打太极拳,其他人则在聊天、喝茶。这是一段在周围机动车的海洋中平静和自省的美好时光(图7,8)。

 

 


混合互联外部的公园里正在打太极拳、聊天、喝茶的老年人。(图片版权:Dan Hill)

 

  这样的场景或许已经在这里上演了许多个世纪,然而我们身后20m外的建筑却是新的

  向后看去,这个通往混合互联的入口看上去又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有人守卫,还像周围几栋高大建筑那样安装了可伸展的LED点缀的门禁,成为了一种寄生般的附件。

  史蒂芬•霍尔的畅销书《都市主义:带着疑问工作》(Urbanisms: Working with Doubt )里写道:

  “22万平方米的复合多孔城市空间,吸引着四方公众,并向他们开放……这是一个三维的公共城市空间项目,有着从商业、居住、教育到休闲的不同设计安排……地面层为居民和来访者提供了大量可步行穿过的开放通道。这些道路包括小商店的‘微观城市主义’,这些小店面也营造出了围绕着大型中央水池的城市空间。”

  这些在纸面上都是正确的,但是在现实中却不是这样。中国的情况要比这复杂得多,建筑师必须在建筑形式之外更加努力工作以实现这样的目标。

  让我们回到霍尔最初对混合互联作为一个“城市中的开放之城”的设想。它各方面感觉上当然像是一个城市中的城市,但它是一个“开放之城”么?这里的主要问题是,作为传统的、最常见的建筑,相对于其他方面而言,它过度注重建筑形式。就像很快被证实的那样,尽管这种关注对促进产生“城市的良好部分”是必需的,但还远远不够。霍尔这样级别的建筑师一般都能够做出超高品质的建筑形式,但是归根结底,建筑形式并不是产生一个好城市的主导因素。作为要素之一没错,但是能将之作为主导因素吗?

  混合互联的设计意图非常明确,那就是从公共空间雕刻出“单一用途”的私人住宅—并在形式上采用多孔风格来标志出这一点—但是在包围、使用和占有这一建筑形式的社会和文化模式面前,这一理念完全行不通。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安保警卫的形式;略隐晦一些的表现则是位于地面层的昂贵的家具商店。所有的结果都是排外的和阻隔的,与其说是“开放之城”不如说它更像是禁城;一个有趣的问题是:建筑师在这点上能够起到多大作用?

  我认为,一方面,将建筑视为“空间智慧”的理念,或对“空间产品”的考虑显然比单一的形式更为丰富—实际上,智慧和产品在那些主要关注空间占用而非建筑肌理的形式特征的人身上能够最明确、最富有想象力地展现出来—比如,塞德里克•普莱斯(Cedric Price),最明显通常也是最原创的,还有泰迪•克鲁兹(Teddy Cruz)、亚历杭德罗•阿拉维纳(Alejandro Aravena)、FAT建筑事务所等等。但是另一方面,建筑师(以及其他设计行业人员)作为“战略设计者”的潜在新兴角色正开始提出参与到更宽广的社会、文化、经济层面和系统的可能性,这些几乎比所有的建筑形式都具有更深远的意义和影响力。建筑执业者在任一方面所面临的最有趣的挑战就是找到更具战略性地解决空间占用问题的方法。这个看似简单的理念可能是所有实际上正在进行的关于建筑学的探讨的中心问题,然而却几乎很少有人涉及。

  在这里,如果霍尔和他的团队能够关注占用和运营的开放策略,混合互联可能已经获得了成功。他们当然可能无法关注这一点—北京具有探索开放公众空间可能性的最具挑战的环境—这意味着要从根本上对建筑环境设计过程进行革新。但是特别回顾一下过去的几十年,建筑领域几乎没有这方面的尝试,一直将先锋性关注放在形式特征方面,而非任何其他更有意义的东西。

  目前,混合互联在它的“开放之城”战略上失败了—无论是从建筑内部还是从它如何能突出其“多孔性”并给周围地区带来积极影响的角度。但是如果不考虑其对于人们在空间使用方式上的尝试的话,混合互联具有开放的潜力,但潜力从来都不能成为这种规模上的投资的充分理由。一个好的设计师有时必须重新设计背景环境本身,以确保它的真正潜力—无论是重新设计客户组织,还是围绕项目的文化的或基于叙事的体系,或是这种在这个案例里以另外的方式从根本上阻碍建筑发挥功能的政治框架。

  我们应该问责没有参与到更深远环境背景中的建筑师吗?例如,在建筑形式自身周围划定一条明确的边界线?对于一项设计的形式感能为人带来丰富体验的建筑实践,我们来讨论其“责任性”或许是不公平的。可是建筑实际上担负了像普鲁帝艾戈公寓(Pruitt-Igoe)那样的“失败”的责任或许也是不公平的。因此或许职业人士参与到这些更具战略性的设计部分是必要的。

  在北京和上海,建筑的环境背景仅限于建筑本身。因此,可以在真挚称赞混合互联内部一切的同时,因其与当下背景环境的关系,也可以说这一建筑在根本上是存在问题的。

  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似乎也是几乎所有的建筑都应探究的问题,这座“混合互联”使这个城市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坏了?我欣赏这座建筑的大部分—或许是绝大部分—并且非常高兴它的存在,特别是处于北京这样低品质发展的建筑随处可见的环境之中。然而我并不认为这是它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所采取的正确策略。(苏博 译,李舒雅、田乐 校)

  注:本文首发于丹•希尔的博客(www.cityofsounds.com)。
  原文摘自《景观设计学》2012,(05),总25期:6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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