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遗存，城市记忆

　　很多人都知道生物进化论，其实城市发展也有进化论。规划理论把工业社会和后工业社会城市的发展分为几个阶段：“绝对集中”、“相对集中”、“相对分散”和“绝对分散”，简单地说，就是人口由农村向城市集中到人口逆城事化，产业结构从传统重工业转向第三产业。

　　在发达国家进入后工业化成熟期时，大部分发展中国家还处于工业化初期。但由于城市发展是循序渐进的，即使是发展中国家，也有些地区和城市已处于工业化成熟期，在我国，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甚至已进入后工业化初期。那么，这些地区和城市面临的较为突出的问题是，如何对待和处理曾经给城市发展带来巨大经济利益和巨大污染的各种传统工业的大型设施。 

　　实际上，如何对待工业遗产已成为世界性课题。在德国，鲁尔工业区是世界上规棋最大的工业区之一，拥有百年历史的钢铁厂，但随着产业结构调整，工厂衰落了。1989年政府决定将其改造为杜伊斯堡北风景公园。设计师拉茨通过认真系统地分析，认为工厂中的很多建筑应予以保留，并赋予它们新功能：原铁路网变成全园的漫步系统；厂房改造成展室、小卖部和旅馆；铸造车间改成电影院；高高的混凝土墙变成运动者的攀缘墙；著名的5号高炉变成观光塔；蓄气池变成潜水爱好者的乐团。设计师不是努力掩饰这些破碎的片段，而是寻求对这些旧有结构和要素的重新解释。 

　　其次，工厂中的植被得以保留，公园变成一个很大的植物园，工厂的废弃材料也得到尽可能利用。红砖磨碎后用做红色混凝土材料，厂区堆积的焦碳、矿渣变为植物生长的介质和地面材料，工厂遗留的大型铁板成为广场的铺装材料。通过自然生态循环和人工处理措施使工厂附近的埃姆舍河在几年内由污水河变为了净水河。公园的设计将生态与艺术结合起来，使之成为影响广泛的著名作品。 

　　由鲁尔区改造案例可以看出，保护工业遗产，不仅是把其当做博物馆保护起来，还应通过转换功能，改造环境，在不破坏原有遗迹特征的基础上再利用，使之成为城市中充满活力的区域。 

　　在北京，东郊“纺织城”是北京经济起步的先导，配套的纺织厂、印染厂、针织厂曾连成一片。那片外表朴实无华，却庄重大气的建筑群，见证了新中国解决人民穿衣问题的决心和魄力，也记录了首都纺织工人为实现这一目标做出的巨大贡献。 

　　而著名的798工厂，大部分建筑保持了上世纪50年代初的原貌。该厂除早期设备和生产工艺来自前民主德国电子技术支持外，建筑设计也融汇了55位东德专家的先进建筑工艺和设计理念，为不可多得的现代工业建筑珍品，被许多设计师视为秉承和贯穿结构主义美学的建筑典范。从个别艺术家入住到艺术区形成，在短短几年时间里798工厂的影响已远播世界各地。虽然目前798工厂的环境改造还不尽人意，但那里举办的大量艺术活动和建筑群本身的魅力，使沉寂多年的厂区再次成为一个充满吸引力的场所。 

　　很显然，在国民经济的发展中，起过重要作用、有过巨大贡献和影响的企业，理应在北京发展的历史轨迹中占有一席之地。保护这些反映工业化时代特征，承载真实和相对完整历史信息的工业遗迹，既是对民族历史完整性的尊重，也是对中国传统产业工人历史贡献的纪念。

　　鲁尔工业区，一个工业时代留下的巨构能被评为世界遗产，这就提醒我们必须对工业遣产给予足够重视．因为它是工业时代文明的体现，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历史状况和技术水平，反映了城市的发展与变迁。从这个意义上说，应该像对待文物那样对待工业遗产，因为在那里，你可以像在故宫、北海、颐和园里一样读到最生动、最丰富的城事故事。

　　注：该文发表在2006年10月10日《新京报》D08—09版——北京地理.老工厂系列。 
　　作者简介：刘向军，建筑师，北京土人景观与建筑规划设计研究院设计二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