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著名工程结构专家江欢成院士

内敛与张扬相得益彰 
——访上海现代建筑设计集团总工程师江欢成院士 

　　 江欢成：中国工程院院士，全国政协委员，博士生导师，教授，国家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英国注册结构工程师，上海现代建筑设计（集团）有限公司总工程师。196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土木系。1980-1982年，作为访问学者在英国和香港OVE ARUP公司工作。原任华东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兼第五设计所（国际部）所长。从事建筑工程结构设计与研究四十余年，成功地设计了许多重大工程项目。作为结构设计负责人，设计上海卫星地面站荣获我国第一届科学大会奖状；作为设计总负责人，主持设计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高468米），为亚洲第一高塔，以其完美的造型和独特的结构成为上海的标志，著称于世；作为设计总负责人，主持设计印尼雅加达塔（高558米），总建筑面积约40万平方米，是我国在国际竞争中中标的特大型项目，目前已完成桩基施工，即将建成世界第一高塔。1995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2004年当选中国建筑设计大师。 

　　你会怎样想象这样一个人？他设计了中国的标志性建筑——上海东方明珠塔；之后，又设计了世界第一高塔——印尼雅加达电视塔；日前，又有新闻说，他做出了一项惊人的决定挂牌成立自己的设计公司，成为中国第一个挂牌执业的工程院院士。他：就是1995年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2004年又当选为中国建筑设计大师的上海现代建筑设计集团资深总工程师江欢成。因为记者对这一系列事件非常感兴趣，则带着中国人的骄傲和崇敬的心情采访了江欢成院士。

　　张扬有个性的建筑设计作品
    
　　每一个中国人，其实不仅仅是中国人，当他看到东方明珠塔时，大概都不会无动于衷。那优美的造型、“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气度，无不吸引着众人的眼球，让人流连忘返，这是弘扬中华民族精神的典范。那象征祥和圆满的球形主体、那体现沉稳安泰的鼎状三足、那映衬不懈攀缘的升腾塔形和那洋溢着欢乐喜气的殷红色彩，都无声地传播着民族文化、民族精神，闪烁着民族之魂的光辉。
    继设计了上海黄浦江畔的东方明珠塔后，江院士又完成了高达558米、总面积356874平方米的印尼雅加达“亚洲巨人”高塔的原创。这是击败美国、加拿大、日本、印尼等多个世界一流建筑设计事务所，靠市场竞争获得的项目。这也是在国人担心“入世”后自己的设计市场将会拱手外让的情况下，中国设计师争得的国际重量级项目，意义非同一般。项目设计完成后，于1997年1月开始动工，然而由于亚洲金融危机，次年1月即被迫停工。6年之后，印尼国内的一家大型企业接手该项目，2004年4月该项目复工，继续兴建这一世界最高塔。只是，2004年12月底的地震与海啸袭击了印尼，印尼雅加达塔的命运如何，只能拭目以待。 

　　内敛而谦恭的个性特征 
　　
　　当记者询问江院士是怎样产生东方明珠塔的设计灵感的？江院士回答的第一句话是：“东方明珠”不是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而且就其高度来说，本应该是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但如何成为标志性建筑，就必须有创新，具有鲜明的个性。我首先提出使用多筒结构，因为其他同志的参与，不断改进与概念上的创新，才成为今天大家看到的模样，东方明珠塔的优点是受力与抗震性能特别好。作为项目的设计总负责人，我承担的压力还是蛮大的。因为独特的“明珠”造型，给结构设计带来很大的复杂性，从而使本方案在评议过程中几乎被否决，尤其是那三根斜撑。最后我们集思广益，提出了几个实现它的办法，终于得到施工专家的理解和认可，使得本方案得以实现。
    
　　对于印尼雅加达塔，江院士告诉记者：雅加达塔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印尼的一种名为“ONDEL”的民间木偶，整个塔的造型均与该木偶十分神似。雅加达塔顶端的发射天线与圆形祁福大厅（用于宗教仪式）来源于木偶尖尖的帽子，旋转餐厅与观光大厅，则构成了电视塔的头颅，而其下的设施则依照木偶的肩膀及身体仿制而成。木偶的裙摆则是边上的裙楼。整个建筑挺拔、简洁，充满了印尼风情，又符合当代建筑设计潮流。 
    
　　雅加达塔的设计更为巧妙的地方是，每个3层楼的多功能厅从外部看像是2层，4个多功能厅总共有8层，与底下的17层办公楼，共同组成了“817”的数字概念，而8月17日恰恰为印尼的国庆日。整个设计得到了印尼朝野的广泛赞誉。
    
　　当记者询问为什么选择中国设计师的方案，江院士回答说：一是我们对当地的文化、当地人都非常尊重，以自己的真诚对待别人，在印尼交了许多朋友。二是我们的方案性价比好，在竞争雅加达塔时，有6个世界顶级的建筑事务所竞争，其中一家的设计造型很好，很有标志性，但我们的造型、性价比则更好，同时方案又能顺利实施与实现。三是我们已经设计了上海东方明珠塔，并成功地成为上海的标志性建筑。这很重要，并是很好的样板。因为雅加达塔与东方明珠塔一样，都是多筒结构，在造型上有很多一致的地方。不过雅加达塔的设计更趋于合理，原因是吸取了东方明珠塔的成功经验与印尼的文化特点，造型更美观、结构更合理、功能更完善。

　　要与时间赛跑
　　
　　应该说现在的“江欢成设计事务所”是建筑设计界的时髦话题，记者同样感兴趣，并询问了有关情况并请江院士谈谈其操作模式。 
　　江院士回答说：我想独立出来，是因为现代设计院这样的大院太大，对于发挥个人的创作水平不利，在操作上，层次太多，太复杂。每个项目都要经过集团设计院设计室个人，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其实，现在国家需要集团这样的航空母舰；也需要游艇的简捷与快速，我想做这方面的尝试。 
　　江院士还说：“建筑创作具有以个人智力付出为主的性质，其特点决定了个人在公司中的重要性。国际上以个人命名的事务所占了多数，所以我这也算是与国际接轨。另外，一年多以后，境外公司可以成立独资企业，独立进行设计，他们需要大量的本土人才，而目标肯定是我们这样的大院。所以，目前的国营大设计公司将来如何定位，我认为非常重要，而且是刻不容缓的。” 
　　实际上，1999年7月起，江欢成便是以其姓名命名的“江欢成设计事务所”负责人。不过当时这个设计事务所只是上海建筑设计龙头企业现代建筑设计集团旗下一个独立核算的机构，而非法人实体。在日益国际化的市场环境中，如何进一步挖掘名人事务所的潜力？我国建筑设计行业如何更好地与国际发展模式接轨？建设部等行业主管部门以及现代设计集团经过反复酝酿，决定将“江所”的改制作为一个试点，探索一种以名人事务所为独立法人实体、具备独立设计资质，并以名人命名和控股的名人事务所发展新模式。改制后的公司中，江欢成个人控股52％，其余28％和20％股权分别由公司经营者和现代建筑设计集团持有。 

　　中国陶瓷如何走向世界
　　
　　中国陶瓷连续十年产量第一，却不是强国。出口的数量每年都在增长，但总量还是很有限。中国的总体建筑设计水平在世界上并不算强国，而江欢成院士却设计了世界的第一高塔——印尼雅加达塔。因此，江院士的这个设计项目中标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也因此，记者提出中国陶瓷如何走向世界这个问题与江院士共同探讨，并请江院士谈谈经验。
　　江院士说：陶瓷产品要想走向世界，要想在其他国家取得认可，首先就要在质量上下功夫。陶瓷砖在尺寸上稍有一点偏差，在效果上就差得很远，远达不到设计要求的效果。马桶则更要在质量上下功夫，稍有一点质量问题，就可能出现漏水、沾污等各种问题。其次，就是在产品设计上下功夫，既要有自己独到的地方，又要与出口当地的人文特点相结合，同时要充分尊重当地的文化与个人。第三就是有良好的性价比。
　　记者手记：采访结束了，文章似乎也写完了，只是有一个问题依然在记者脑中萦绕，为什么江院士能设计出上海的标志性建筑——东方明珠电视塔与世界第一高塔——印尼雅加达塔。而其他人设计的北京电视塔、天津电视塔，虽然也不低，却毫无特色，还被人称为烟囱加糖葫芦。
　　江院士为人亲和，谦恭而内敛；其设计作品则张扬而特征显著，令人过目不忘。想来，江院士的成功也就源于此。因为性格内敛，江院士不事张扬，而是把所有的力量都积聚于心，当有设计项目时，这些能量则集中到设计项目上，灵感与创意则如活水源源不断涌入脑际。虽然在采访中江院士对自己的灵感与创意轻描淡写，说东方明珠是大家集体的功劳；说印尼雅加达塔的灵感来源于印尼的一种名为“ONDEL”的民间木偶，但把木偶的造型转换为建筑物的造型，何其容易。否则，怎么只有江院士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其他人则设计不出呢？
　　由此，记者联想到中国的陶瓷行业，为什么中国陶瓷十年产量第一，至今仍与世界强国无缘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浮躁之风盛行，仿冒严重。实际上，在陶瓷行业不管怎样模仿，始终都如北京电视塔与天津电视塔，是烟囱加糖葫芦，不可能有所突破。只有静下心来，苦练内功，充分发挥自己的内部潜力，认真思考自己的优势，把自己的情感与对世界的认识融入产品，才可能有所突破，才有可能创造出与别人不一样的产品，也才有可能让世界另眼相看，开创出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