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护开平碉楼与村落

　　申报仅仅是我们保护遗产工作的开始，如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当然值得自豪与荣誉，然而，称号既是荣誉也是任务，如何保护和管理好遗产地特有的历史、文化和周边生态环境，使其灵魂和生命延续下去，不致因为旅游、工业等开发不当而使其枯竭、颓败，将是我们面临的艰巨大任务……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满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这两句诗歌道出了很多热爱家乡的人的心声。开平碉楼与村落项目申报世界文化景观遗产名录，牵动着海内外开平人的心，无论政府或民间都纷纷以不同的形式表达他们对申报工作的支持：支持申报的新闻报道、世界遗产知识介绍等宣传活动此起彼伏。 

　　加大力度宣传开平碉楼与村落的遗产价值 

　　然而，细看宣传的内容，除了表达对申报工作的支持外，对遗产本身的价值和对遗产保护的宣传较为欠缺。纵观众多中国世界遗产点的管理和保护工作欠佳的情况，开平碉楼和村落项目有必要吸取其他景点的经验教训，在宣传申报的同时，让市民充分了解开平碉楼与村落的遗产价值，尤其是市民不太熟悉的文化景观价值，以及如何依法科学保护和管理等，市民的理解和参与是至关重要的。 

　　开平碉楼与村落项目申报的是１９９２年纳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文化景观”遗产条目。“文化景观”代表的是“自然与人类的共同作品”，“它在当今与传统生活方式相联系的社会中，保持一种积极的社会作用，而且其自身演变过程仍在进行之中，同时又展示了历史上其演变发展的物证。”开平碉楼与村落具备了“文化景观”的上述特点，村民的传统生活方式、周边的农田、河流、竹林、鱼塘、植被等生态环境，一起构成极具侨乡特色的农耕文化景观。 

　　开平的碉楼、洋楼别墅、村落等建筑，蕴涵着丰富的华侨历史信息，记载着近代社会转型中本地华侨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对其居住国、家乡以至整个中国社会的贡献。２００６年６月２２日，加拿大总理哈珀在渥太华宣布平反“人头税”的时候，谁会想到当年建筑该国太平洋铁路的华工们很多都来自开平地区，他们在外国承受着极大的屈辱，却把辛苦得来的血汗钱寄回家乡建起了如今备受关注的碉楼和别墅？开平的多条“加拿大村”是这段辛酸历史的见证。当人们走在洛杉矶唐人街的时候，行走在当年参考故宫设计的街区、意谓东西文化“罗致菁华”的大牌坊等建筑群中，谁会想到当年主持设计和筹建唐人街、并出面与美国当地政府沟通购买唐人街建筑用地的司徒元发也来自开平？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再稍微翻翻２０世纪初的开平历史，他们当中有：中国第一个汽艇设计家谢赞泰，中国第一个汽艇研制者余焜和，中国第一个水上飞机制造者谭根，曾获１９１０年美国奥克兰万国飞行比赛冠军，中国第一艘万吨巨轮设计者和第一个小提琴制作者司徒梦岩，首次使上海江南造船厂获得英国伦敦劳合保险公司权威性的验船机构的最高分数“Ａ”，中国电影业奠基人司徒慧敏……清朝公派留美学生方伯梁主持第一条由中国人设计兴建的铁路“京张铁路”的电讯工程；孙中山革命的得力助手邓荫南、司徒美堂、吴尚鹰……而且，所有中国人都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也是在开平人的支持下，在当时上海的司徒慧敏家里诞生…… 

　　除了丰富的历史内涵，开平碉楼与村落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其与周边的自然环境连成一体，构成富有特色的岭南农耕文化景观。它体现了人类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与大自然达成的平衡与和谐；是人与环境协调共存的典范之作，然而，作为文化景观申报世界遗产的开平碉楼与村落，其价值不时受到国人的质疑，认为开平碉楼历史短，建筑风格不规范，等等。 

　　中国对于世界遗产的诠释和宣传尚显落后，导致民众对世界遗产的认知程度的落后。对开平碉楼与村落的真正价值的理解模糊，也就难以达到保护其价值的目的。 

　　开平碉楼与村落是展示其特定历史内涵的载体 

　　中国人一向以５０００年的历史文化为荣。在界定世界遗产价值的时候，强化遗产的美学价值或考古文物价值，常常以文物价值来衡量一个地方的世界遗产价值，但是，在１９９６年的一次国际联合国专家会议上，就明确规定除特殊情况，美学条件不能单独作为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标准。目前文化遗产的价值观也在改变，遗产专家们开始把人与环境、人与文化之间的关系放到了首要位置，把视线转移到综合性的、活的文化遗产上。开平碉楼与村落所展示给人们的恰恰是这样的人文景观：它见证了特定的历史时段，展示了近代华侨的生活和思想的演变和发展过程。百多年来，在近代化过程中所形成的华侨文化，在开平乡村默默地延续开来，华侨建筑、传统的农村生活及其周边的环境所形成的不仅仅是侨乡文化景观，更是展示其特定历史内涵的载体。 

　　著名的世界遗产保护专家、澳大利亚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秘书长伊丽莎白·外恩斯（Ｅｌｉｚａｂｅｔｈ Ｖｉｎｅｓ）参观了开平申报点后由衷地说：“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最完整的遗产地之一。” 

　　我国第一位获得美国哈佛大学设计学博士的专家、北京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俞孔坚，把世界遗产形容为一个民族的身份证。他说，“中国目前正面临一个民族身份丧失的问题，中国文化正在失去其显著的特性，走在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城市的大街上，我们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文化遗产是从文化意义上标识出一个民族的个性和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世界遗产就是一个民族的身份证，属于中国的世界遗产，就是中国区别于其他文化国度所特有的、不凡的价值所在，是中华民族立足世界的身份证。”走在开平的乡间，随处可见高耸的碉楼和别墅，让人想起巴金于１９３２年到访四邑地区后所写的文字：“南国的风物的确有一种迷人的力量。在我的眼里一切都显出一种梦境般的美：那样茂盛的绿树，那样明亮的红土，那一块一块的稻田，那一堆一堆的房屋，还有明镜似的河水，高耸的碉楼。”开平碉楼与村落所反映的文化景观是这样的一种身份：既是中原儒家文化的传承，又有兼容开放的特性；既是华夏民族几千年农耕文明的延续，又有近代外国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的影响；既记录着一段辛酸的近代移民史，又是中国农村现代化的先声。 

　　全民参与开平碉楼与村落的保护 

　　历史是建筑的灵魂，文化是建筑的生命。开平碉楼与村落以其丰富的历史背景和极具特色的农耕文化景观感动着众多的参观者。如何在保护建筑本体的同时，保护好村落生态环境、本土文化和传统生活方式，使这个有着特殊身份的遗产不至于因为开发不当而失却其身份特征？为此，我国有过太多教训，目前已有６处世界遗产点因为开发不当被联合国正式黄牌警告，另有多处遗产地由于管理不善而被公开批评，成为最多黄牌警告的国家之一，连中国人常常引以自豪的故宫、西藏布达拉宫也因为无法控制人流量而在黄牌之列，张家界在遗产核心区内大力开发酒店并花巨资建电梯上山而被罚黄牌，云南“三江并流”项目因为试图建水电站而被警告…… 

　　曾让很多游人流连忘返的丽江古城亦因为近年商业开发过度，原住居民迁离古城，导致传统生活方式和文化改变，致使古城生命力逐渐消退，因此屡遭国际专家批评。开平碉楼与村落在某种程度上与丽江古城有着相近的地方——都与建筑、历史、文化和传统生活方式等相关，因此，开平碉楼与村落日后的管理须以此为鉴，做好保护规划，并向全民宣传开平碉楼与村落作为文化景观的价值所在和法律保护依据，让全民认识到遗产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并积极参与到保护和管理当中，守护好我们的精神家园，唯其如此，开平碉楼与村落的价值和魅力才能长盛不衰，不至于让我们的遗产变成遗憾。（作者单位：开平碉楼研究所）（谭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