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为什么反感“迎宾大道”？

龙昆南路施工现场

　　海口市的龙昆南路改造工程，相信对于政府、业主和市民而言，都是一种心中隐痛。开工近两年来，“门面路”变成了人见人怨的“烂尾路”。工程进度一再滞缓，临街商铺纷纷关门，而“迎宾大道”的改名传言却热度不减。鉴于其标本意义，权力和话语之间的交锋也一直没有停止：无限放大的“城建神话”，在海口虚弱的投资强度和财力支撑下，最终塌方。
　　 
　　一、海口，为什么反感“迎宾大道”？
　　 
　　自2003年5月18日改造工程开工伊始，龙昆南路的名称就命运多舛，沦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据不完全统计，目前至少有“迎宾大道龙昆南路段”、“迎宾大道旧段（或市区段）”、“迎宾大道第一、二段”，或者直接等同于“迎宾大道”等4种称呼。但无论哪种叫法，都离不了“迎宾大道”，那么“迎宾大道”为何物？
　　 
　　据本地媒体报道，对“迎宾大道”的理解也是各各不同。一是“迎宾大道全长17公里，北起龙昆南路，南至海口美兰机场，由北向南贯穿中心城区，总投资预计5.8亿元。”二为“迎宾大道始于美兰机场、直达市中心，与龙昆南路连接，全长12公里，是国内外来宾进入市区的城市主干道，也是海口市道路景观建设要求最高的一条城市快速路。”三是直接将龙昆南路等同于“迎宾大道”。迄今，第一种说法多被认同，因为此种说法是2003年10月时任海南省委副书记、海口市委书记王富玉在迎宾大道施工工地现场办公时给予的界定，并要求“做到一流的施工组织、一流的施工管理、一流的文明施工、一流的施工质量，确保2004年12月31日前竣工，建成在全国叫得响的精品工程、城市形象道路”。

　　名称之乱，说明人事变迁，视听不正。据日前本网所做的抽样调查，6成多市民对“迎宾大道”的称谓表示反感。
　　 
　　目前看来，“迎宾大道”并非正式命名，只是近似于“步行街”之类的功能性“辅名”。因为前不久（4月27日），海口市民政局区划地名科科长邝家秀表示，“现在没有任何人、单位或组织提出需要变更龙昆南路的路名，民政部门也没有听到政府有变更此路的计划。”并从地名变更成本的角度分析，“不会随意改名。”
　　 
　　然而，民间的反感，更多的考虑或许不是变更成本的问题，而是变更的意义。改，还是不改？本地各大网上论坛如天涯社区、天涯论剑等也展开激烈讨论。改名的随意，势必将削弱政府行政的心理权威，增长群众在权力挤迫空间里的抵牾情绪。根据国家及海南省地名管理条例（或办法），地名的命名和更名原则是“一要保持地名的相对稳定，二要符合城乡建设总体规划要求，反映当地历史、文化和地理特征，含义健康，用字规范。”可实际上，“迎宾大道”的命名，以及由海口市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研究院方案中“园林景观路”的风格定位，都与“当地历史、文化和地理特征”无关，与“时代特征”有关。
　　 
　　就象建国初全国各城市主要干道竞相命名为“人民路”、“解放路”、“东风路”、“和平路”等一样，“迎宾大道”是世纪之交又一场命名风潮的产物。据了解，北京、广州、青岛、武汉、天津、重庆、南京、南昌、拉萨、甚至三亚等城市都有“迎宾大道”的提法。“迎宾大道”的背景，是经济的区域联系加强和招商引资的迫切愿望。 

沿街商铺的凋敝景象

 　　但是在海口，“迎宾大道”之所以偏偏遭到“反感”，原因一方面缘于屡屡失信的通车承诺丑闻，另一方面在于以“迎宾大道”作为政府公关形象的“遮羞布”，来掩盖脱离政府财力实际、盲目放大城建规划与海南投资环境未能根本好转之间的对比紧张，是难得善终的。这其中又充斥着海口的城市定位争论，改造重点和辐射方向的争论，权力和话语谁引导谁的争论等，万千是非集于一身。海南省情决定了“大海口时代”并不坚实，无法与北京、广州、武汉、南京等地相比，也决定了海口无法承当“迎宾大道”的意义重负。
　　 
　　海南建省前后，发展路径一直不明晰。海南作为改革试点的省份，终究要担负起掌控海南岛外省属的广袤海域的重任，这需要工业主导战略下的经济强势。但据了解，1990年以后逐渐背离了工业主导战略思维，陆续出现了农业主导论、贸易主导论和旅游（生态）主导论，发展工业的呼声变得越来越微弱。人们普遍认为，旅游业和热带农业足可以撑起海南的经济。发端于1992年的房地产热潮，则干脆用巨大的泡沫彻底湮灭了工业强省的思想。
　　 
　　泡沫破裂，各种尝试轮番谢幕，终点又回到起点。在“十五”计划明确“工业强省”目标时，海南明显底气不足，工业总量在三大产业中所占的比重，在全国倒数第三（只比西藏、青海略高）。海南目前唯一可以称道的还有热带高效农业，但是预计10年之后，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建成将会使海南的光热资源优势丧失殆尽。东盟10国的农业不仅与海南同构，而且各方面条件都比海南优越得多。那时侯，农产品加工工业可能是海南惟一的生路。所以，10年，海南如果不能借力珠三角合作，从工业领域有所突破，处境将更加窘迫。10年，目标的达成，需要排斥揠苗助长的务实求真态度。
　　 
　　随着泡沫时代的终结，“迎宾大道”的名称理应在海口失去了存在特质，至少时机尚不成熟。2004年3月，建设部发出通知，要求一律停建宽马路、大广场。尽管海口市规划局一再表示“迎宾大道主要是在龙昆路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只有60米宽，没有违反建设部的要求。”但从路宽由最初的120米到如今的60米的缩减幅度来看，“建设部要求”是否也蕴藏着敲山震虎的意义？
　　 
　　二、通车的“承诺白条”：打了又撕，撕了又打？
　　 
　　泡沫经济的梦魇，曾经或多或少地改变海南的地域个性。表征之一就是，看重嘴忽视脚，似乎说大话成为常例。凡事未必事先严谨论证、科学规划，就可先放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话，在大话的审美疲劳中，博得片刻振奋的彩声。龙昆南路改造工程，可算海口无限放大的“城建神话”的牺牲标本。那么，在屡打屡撕的承诺白条中，谐剧最终都“忽悠”了谁？
　　 
　　其实，龙昆南路改造工程，最初只是海口市“3366”工程中的一颗棋子。
　　 
　　所谓“3366”工程，是指海口市委市政府从2003年起开始实施的“新建3座桥、改造3座桥，整治6条路，新建6条路，项目总投资62.6亿元”的市政建设工程。其中整治的6条路是海秀西路、丘海大道、南海大道二期、白龙路、国兴大道东段、龙昆路。新建的6条路是迎宾大道、滨江西路、滨江东路、环海甸岛新埠岛道路、货运大道、滨海东路。
　　 
　　 2003年5月18日，海口“迎宾大道示范段开工建设，标志着迎宾大道的正式开工建设。”当年底，长400米的迎宾大道示范段建设竣工。2004年2月16日，迎宾大道龙昆南路改造工程动工。鉴于“示范”成功，“3366”工程随即全面铺开。其中，与龙昆南路改造工程同期动工的还有白龙路、南海大道二期、丘海大道等市政工程，呈现出“遍地开花”态势。
　　 
　　然而“欣欣向荣”的景象没有维持多久，随着政府财力的虚弱发病，土地换城建的路子越走越逼仄，完工的承诺一次次失信，金玉其外的皇帝新衣被迫撕开。
　　 
　　就在2004年2月迎宾大道龙昆南路改造工程动工前夕，海口电信城市建设投资有限公司表示，全长3．57公里的龙昆南路改造工程预计2004年11月底完工。显然，这比2003年10月原海南省委副书记、海口市委书记王富玉在迎宾大道施工工地现场办公时提出“确保2004年12月31日前竣工”的要求更加“激进”。
　　 
　　 2005年1月13日，失信的海口电信城市建设投资有限公司与海南省建筑总公司直属工程公司再次发出承诺：“对于龙昆南大转盘路口至凤翔路路口段的迎宾大道02路段改造工程，在2005年2月6日前，保质保量完成该标段东侧主机动车道工程的施工任务并保证该主机动车道通车。”自然，2月6日未能完工。作为工程监督单位的海口市公安局交巡警支队提出质疑后，海口电信城市建设投资有限公司被迫承认，承诺的当时“并没有施工计划。”
　　 
　　 “没有施工计划”的承诺？存心的弥天大谎？
　　 
　　海口市政府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从幕后直接走到前台，于2月7日召开专门会议，和施工单位共同作出承诺：保证3月底龙昆南路半幅通车，5月底龙昆南路主体工程完成，9月底全部完工（即5月30日试通车，10月1日全线通车）。3月5日海口市常务副市长徐唐先再次召开现场办公会议。3月9日，海口电信城市建设投资有限公司也再次保证：5月底前迎宾大道龙昆南段通车。然而不巧的是，日前又传出徐唐先等在现场调研时发现，“龙昆南路改造进度已比原计划慢了一个星期。”
　　 
　　龙昆南路改造工程，由“3366”工程中的一颗棋子，变成各界注目的“标本工程”，固然有地形复杂导致的施工技术难度，业主单位投资强度不挺等因素有关，但主要的可能还是政府财力不济，以及规划和监管上的失误导致。
　　 
　　不久前《证券导报》刊文指出，龙昆南的业主单位，是有海南电信实业集团背景的海口电信城市建设投资有限公司，而不是政府背景的海口市城市建设投资有限公司的原因，正是因为政府财力不济的情况下“以地换钱”的融资结果。
　　 
　　因为市政工程是公共产品，而企业是以利益最大化为其核心目标。企业希望通过参与市政建设来获得政府在用地上的补偿，而政府则希望不要因财力困窘而拖了城市建设的后腿，从而影响到整个城市的发展，于是双方希望能彼此互助，做到双赢。但再如意的算盘，也无法掩盖企业对修路这种制造公共产品的兴趣乏然及其经营业绩的上下波动。同时，这种政府与企业间的私相授受，也有悖于国家对城市用地须拍卖、招标的政策要求，难以继往。最终导致了龙昆南路改造工程的声名狼藉、沿途商铺一派凋敝的景象。
　　 
　　所以前不久，海口市市长陈辞则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皆因事先的准备不足，项目和资金管理不规范，“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
　　 
　　尽管是在龙昆南路改造工程已经严重波及到政府信用的困难时候，这仍是一句需要勇气的话。因为这意味着“自曝家底”式地揭开皇帝的新衣，捅破虚荣的泡沫。龙昆南路，由于其牵涉的飞短流长的诸多是非，最终沦为和谐社会里刺目的肿瘤。
　　 
　　日前，记者在施工现场发现，道路改造“遍地开花”的情势已经得到遏止，施工单位也表示近期可24小时施工，将严格按照“开挖一段，成形一段”的要求作业。可是面对众口一词的5月底通车的承诺，现场的工程监理仍然信心不足。正如其所言：除了祝福，我们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