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16天还你5000年 奥运成旧城改造机遇

北京著名景点前门大街大栅栏正在进行最后的整修。

奥运成为北京旧城改造空前的机遇。

　　7月28日晚上，整修一年多的前门大街全面“亮灯”调试。“鸟笼”和“冰糖葫芦”形状的路灯照亮了整条大街，吸引了1000多市民围观。沿着北京的大街寻过去，后海、南锣鼓巷一带的四合院和胡同都已粉饰一新，等待奥运到来。 

　　多年以来，关于老北京城区拆还是不拆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7年前，“申奥”的成功，显然改变了当时“拆派”和“保派”的角力格局——因为古老的四合院和胡同，不再意味着脏、乱、差，而转身成为这个奥运城市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 

　　就像年逾八旬的古建专家罗哲文说的那样，对于文物保护，对于四合院，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认识。过去以看到满城“烟囱林立”为兴奋点，现在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人们才有机会有条件对自己的历史和文化重新审视。“重要的、好的东西，其实都保留下来了。奥运是北京进行旧城改造一个最好的机会。” 

　　为了奥运，北京喊出了“世界给我16天，我还世界5000年”的口号。那么，北京实现诺言了吗？这座城市让世界看到了什么？连日来，本报记者在老北京的胡同里不断寻找答案。 

　　从烟袋斜街下车，穿过银锭桥，穿过喧闹的酒吧，直走左转再右转，直行几百米就到了官房胡同39号朱宝华家——北京第一个被选上做“奥运人家”的四合院，供游客参观或住宿。 

　　四合院里的“奥运人家” 

　　朱宝华正攥着一沓钞票，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不时地站起来招呼人进自家院里。和别家的四合院相比，他家有两个特点，一是多了一个青花瓷盘标志，二是门口的人、车特别多。 

　　三轮车的师傅们把此当成一个小据点，七嘴八舌谈论着当天的遭遇。“刚拉一个活儿，外国人，最后要了160元，你猜老外说什么？人家说真便宜。”大家哈哈一笑。 

　　对朱宝华来说，人们对于四合院的热情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临近傍晚，短短几分钟就有十多个游客鱼贯而入，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 

　　“谁能想得到会这么多人哪？”现在，朱宝华看着自家院子就像上班一样，经常晚上还要加班，应付上门采访的记者。白天家里人太多，孩子的学习时间不得不挪到了晚上。 

　　出了朱宝华家，沿着后海的酒吧街，往荷花市场牌坊一路走过去。幽静的民宅胡同和人声鼎沸的后海酒吧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反差。68岁的常大妈可不管这些，靠着河边，她和几个老姐妹找了个酒吧坐下乘凉。“你看这地界儿多好啊，靠着河边，凉快得很。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常大妈不由得想起过去的后海。“以前，小孩下了班，我们都要走到鼓楼大街那边去接才行，这一路上都没人，晚上黑灯瞎火的。” 

　　2003年SARS过后，大大小小的酒吧在后海相继开张，夜间更是一派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继三里屯酒吧群之后，后海也成为了民间造城的典范之一。 

　　常大妈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有一天，她发现，后海变了。老街坊一个个地搬出去了，住了楼房。许多人把自家的院子租出去开了酒吧。 

　　今日的北京，这种植根于传统的现代经常让人神迷。不论是后海还是附近的南锣鼓巷，现代的酒吧穿插在古老的街巷民宅之中，演变成了一道新鲜的风景，人们趋之若鹜。 

　　申奥成功改变四合院命运 

　　其实，2002年，北京申奥成功后的第二年，正是后海地区发展的重要转折点。这一年，北京市出台的《北京旧城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保护规划》将什刹海（注：后海是什刹海的一部分）及其周边地区共146.7万平方米区域列为40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之一，是当时公布的保护区中最大的一个。 

　　同一年，北京兴起了老北京的“胡同游”。什刹海周边的胡同、四合院保存得最为完整。当时的街道办事处四处找过很多户人家做“胡同游”的接待户——这正是全北京598个“奥运人家”的雏形。 

　　王希富是中国文物学会古建园林委员会成员，是北京“四合院圈”里的顶尖人物。他说，后海、南锣鼓巷都属于“平安大街沿线”。 

　　“平安大街是东西走向，是‘线’的模式，沿线开发；而与此相对的是南北走向——中轴线‘成片’的商业布局，比如前门大街。整条大街就像是一条‘龙脉’，大栅栏等商业区就像龙爪般分布在大街的两侧。” 

　　然而，于上个世纪90年代末完成拓宽改造的平安大街，却一直被许多人评价为北京旧城改造的失败样板。“这是以牺牲胡同和四合院为代价的改造。”一位业内人士说。 

　　7月底，记者来到前门大街大栅栏改造现场。昔日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上如今是一派繁忙景象：修整路面、清理垃圾、烟尘漫天……石师傅正埋头工作。他告诉记者，整个大栅栏的改造将在月底前完工。 

　　老字号内联升、同仁堂都在大栅栏旁边的胡同里开了“后门”做熟客生意。小丽和几个朋友租了煤市街的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门面，开了家甜品店。煤市大街与前门大街平行，后者的整修也影响了小丽的生意，“不过到了奥运，整修结束，生意会好起来的。” 

　　前门大街展明末清初风貌 

　　再过几天，重修后的前门大街要在奥运正式召开之前隆重登场。 

　　著名的古建专家罗哲文是国家文物局古建筑专家组组长，曾师从建筑学家梁思成，是 

“北京旧城保护10人专家小组”的成员之一，曾多次参与前门大街改造的讨论。他告诉记者，这次前门大街的改造，力求重现当日景象。 

　　2007年5月9日，前门大街的整修工程全面启动。按照现有的方案，此次改造保持前门大街现有宽度和格局，改造为步行街。尽管摒弃了多年前大拆大建的模式，这次前门大街的改造仍然免不了带来对两侧胡同的破坏。 

　　“前门大街和大栅栏不是作为文物，而是作为城市风貌而保护的，也要考虑现在的实际情况，要考虑将来人们做买卖的需要。但是还是要有传承，文物不能动，同时要展现明末清初的风貌。”罗哲文说。 

　　人们还记得，当时前门大街整修工程开工的典礼上，派来代表的国际品牌排成长长的阵容：普拉达、阿迪达斯、卡地亚、盖斯、路易·威登、古奇、范思哲、施华洛氏奇、苹果…… 

　　什刹海和前门大街，一个是文化保护区，一个是老商业区。它们在不同的时代被开发，有着不同的开发模式。二者联系起来却能反映出7年来北京市在旧城保护方面的政策取向。 

　　对于这一趋势，更明确的切入点是被称为“最有北京特色”的四合院。 

　　“从1990年开始，北京对旧城区的危房进行大规模改造，拆除危旧房屋430多万平方米，其间，大量四合院被成片拆除改造为高楼大厦。2000年，据文物部门粗略统计，北京四合院减少了近100万平方米，而保留下来的，大多数破损严重。”精诚万家四合院专营店白建中告诉记者，2001年北京申办奥运成功后，相关的政策转变很大。 

　　二手四合院每平方米超两万 

　　2002年，北京市要求，对历史文化保护区必须以“院落”为基本单位进行保护与更新，危房的改造和更新不得破坏原有的院落布局和胡同肌理。 

　　“为了保护四合院，文物局曾经进行了3次挂牌保护工作。与此同时，专家们也都在探索四合院的改造出路。” 

　　2005年国务院批复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明确了“对旧城的整体保护”原则，还明确提出“积极探索适合旧城保护和复兴的危房改造模式，停止大拆大建”。据了解，这是目前北京旧城保护最高规格的法律依据。 

　　现在，北京四合院总面积300万平方米，共3000多套。“四合院的改造确实留下了一些遗憾，”王希富从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便从事四合院的修缮改造工作，“但是重要的好的都保留下来了。” 


　　政府日益重视，四合院的商业价值开始疯涨。“人们认识到了四合院的真正价值。”白建中说。目前，二手四合院售价基本上在2万元/平方米以上，后海的院子价格高达3万元/平方米，平均售价比去年上涨了85%左右。 

　　另一个数据表明，“2002年左右，四合院交易均价在每平方米七八千元，现在七八万元都不止。”白建中说，几年前，两三百万元能够买一座很好的四合院，现在好点的院子都要上千万。 

　　“四合院没有最贵，只有更贵。”他说。 

　　拆派、保派、协调派 

　　奥运改变三派专家争论格局 

　　2000年前后，关于北京城如何保护的问题，专家们分成了三派：拆派、保派和协调派。罗哲文是主张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而另一位主张拆掉重建的文物专家则在近两年被指责为“与开发商勾结”。 

　　“事实上，每一派都不是很绝对的。主张拆的，不一定主张全拆；主张保留的，也不一定主张全都保留。保和拆是交织在一起的。我被说成是温和派。”罗哲文笑说。 

　　2004年11月17日，北京市政府聘请了10名专家成立“北京旧城风貌保护与危房改造专家顾问小组”。从此，凡是涉及到旧城改造的项目必须经过专家小组论证这道“坎”。按照原则，每次论证会必须要有6名专家到场方有效。罗哲文是其中一名专家，他坦承，不一定每次都能够尊重专家的建议。 

　　几年前，东南城一个号称最好的四合院群被拆掉，罗哲文先后跑了几次反复建议，最后仍未能保住那个胡同。“砖塔胡同是北京最古老的胡同。有一次要把胡同拓宽，最后6名专家到场，否定了拓宽的意见。” 

　　“历史名城保护和文物保护不一样，人们都要生活，还要发展，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要改善。一个城市要发展，只能保留最重要的。如果要在北京找历史名人故居的原貌，实际上一处也找不到了。但是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我们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来保护那些应该保护的东西。现在，国力强了，我们有能力去保护了。”罗哲文说。 

　　王希富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小时候，我们唱歌，总是唱烟囱、火车、工厂，在我们眼里，那就是幸福的生活，是我们奋斗的目标。现在，遗憾是肯定有的，有的老城墙、老城门都拆了，再也找不到了，但总体来说，我是乐观的，重点的文化古迹都保留下来了。” 

　　北京申奥成功这个大前提，改变了这些争论的角力格局。 

　　奥运是一个空前的机会 

　　2007年11月19日 ，北京市规划委公布了适用北京市整个行政辖区的《北京市十一五期间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意在建设“人文奥运景观”的同时，也把北京市旧城保护计划拿上台面。 

　　事实上，在“人文奥运”的含义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唤起人类对人自身可贵、不可轻的不断体认和无限珍视。 

　　“那是我们的根，我们国家的根。”罗哲文这样形容那些文物和历史。罗哲文举了西四的历代帝王庙为例。“几十年了，我们都想修缮，但很难，因为那里还有学校。现在，要举办奥运，资金支持力度很大，其实修缮只花了几千万元，但是搬迁要花几个亿。没有奥运，政府下不了决心。大栅栏也是类似的情况。” 

　　同时，为此让路的还有首都博物馆，北京市斥巨资将其从孔庙中搬出。因此，国子监一条街被罗哲文赞赏有加，认为是北京市目前保存最好的一条街。 

　　王希富说：“奥运对于北京旧城改造和文物保护的促进作用是空前的。比如秦老胡同，一砖一瓦都整理好了，连电线杆都移走了。” 

　　人文奥运研究中心主任金元浦认为，“围绕人文奥运，我们可以充分开发中国传统文化资源，展示中华文明，尽显东方神韵，创造性地实现奥林匹克文化与中国文化的交流和融合。 

　　奥运后的十几年，北京的旧城改造仍将继续。那时，北京将逐步疏解旧城部分职能，降低旧城人口密度。到2020年北京旧城人口从180万降低到 110万，各级政府也将制定货币奖励、现房安置、增加置换面积等政策。 

　　当当车 

　　回来了 

　　1924年年底，有轨电车第一次出现在前门大街上，它开动的时候“当当”响，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当当车”。1966年5月，在运营了42年后，“当当车”消失了。奥运前夕，时隔42年后，“当当车”再次驶回北京人的生活中。 

　　“迎奥运” 

　　旧城复活录 

　　◇明城墙遗址 

　　明城墙始建于公元1419年，距今已有580多年的历史。崇文门一线的城墙遗址是目前仅存的北京内城城垣。2001年，市委市政府投巨资，将残断城墙加固修缮。一年后，500年的老城墙遗址“复活”了。 

　　◇永定门 

　　中轴线南端是永定门，它的历史脉络非常清晰：初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1552年)，乾隆年间重建城台和瓮城。2004年9月，消失了近半个世纪的永定门城楼重新屹立在中轴线的南端，成了南城的标志性建筑。 

　　◇火神庙 

　　火神庙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传为元朝时建。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重修，殿宇改作琉璃瓦顶，并建重阁。2005年，火神庙在违建中躲了近半个世纪，终于亮相街面，这为今后的文物腾退工作探索出一条新路。 

　　◇国子监 

　　国子监是元、明、清三代最高学府，我国古代国家设立的最高学府，汉代称太学，晋代称国子学，唐代始称国子监。北京市政府为保护孔庙、国子监，先后投资近20亿元搬迁、腾退占用孔庙的首都博物馆和占用国子监的少儿图书馆。 

　　◇月坛 

　　月坛又名夕月坛，是明、清两代皇帝祀夜明之神(月亮)和天上诸星宿神祇的处所，始建于1530年。2004年以来，北京市及西城区政府投入1.9亿元搬迁占用单位和居民，对月坛进行文物修缮。 

　　◇李大钊故居 

　　西城区石驸马后宅35号是李大钊先生1920年~1922年时的居住之所，也是居住时间最长的一处住所。2005年底北京市及西城区政府投入专项资金2000余万元，组织文物建筑修缮，恢复其原貌。 

　　◇后海 

　　后海地处北京市中心，距天安门仅有四五站地，与著名的北海一水相连，与景山、故宫遥遥相对。历代高僧们在这里修寺建庙，而王公大臣们则在岸边选址筑府造园，名人们也纷纷迁居湖畔，开始了后海边上最初的水岸生活。因此，俗语说，“先有什刹海，后有北京城”。 

　　2003年SARS过后，大大小小的酒吧在后海相继开张，成为老城水岸和胡同里风生水起的时尚夜生活区。 

　　◇南锣鼓巷 

　　南锣鼓巷北起是鼓楼东大街，南到地安门东大街。这片区域几乎与元大都同时建立，至今已有700余年的历史，是北京地区现可考的历史最悠久、保留最完好、规模最大、品级最高的传统四合院保护区。南锣鼓巷南北走向，长约800米，东西各有8条胡同整齐排列着。整个街区犹如一条大蜈蚣，所以又称蜈蚣街。 

　　从2002年开始，许多酒吧开始出现在这条古老而平静的小巷。到2003年左右，南锣鼓巷的酒吧和其他小店已经增至七八十家。现在这里已经成为继三里屯、什刹海之后，北京又一条酒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