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水"会带来什么？ 南水北调：一切刚刚开始

　　2002年12月27日，随着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一声令下，酝酿了50年之久、横空出世便拿下“世界第一”的水利工程———南水北调工程正式启动。

　　按照规划，这项投资高达4860亿元、建成后相当于向北方干旱地区调去整整一条黄河水量的工程，将分东、中、西三线分期进行。率先启动的，是东线一期工程。启动地点是江苏扬州宝应泵站、山东平阴县济平干渠。

　　2002年最后一天，记者赶赴南水北调工地采访

　　“跟想像的不太一样”

　　原以为，作为一项如此重大的工程，在隆重的开工仪式后，工地上必要借着新年好兆头大干快上，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但在江苏、山东两省水利厅，与南水北调工程指挥部的同志联系到工地采访时，他们却善意地提醒说，“跟你们想像的不太一样”，“可能你们找不到理想中的热闹场景”。　　

　　这反而勾起了我们的职业好奇。

　　江苏的“第一现场”在扬州的宝应泵站。记者驱车从扬州出发，沿着京杭运河一直北行100多公里抵达工地时，天色已有些暗淡。工地上静静地停放着三四十台推土机，其“冷清”的程度，连有了心理准备的记者也还是“想不到”。　　

　　“大约在明年春节后开工，要等招投标后才能确定。”南水北调工程三阳河、潼河、宝应站建设局局长陆永泉解释说，“现在做了‘三通一平’，把电力设施和道路建设好，并对一些小河道进行修理。”由于工程庞大，有关专家对此进行了认真的论证。现在，江苏省水利厅只等国家计委的批复下来，就可对工程段进行招投标。“到时候，这里马上会是一片沸腾。”陆永泉说。　　

　　水，从宝应泵站抽取后，一路北上，将抵达的一个“中途站”是山东济平干渠。干渠的施工点之一位于平阴县北贵平村。这里，距济南市区大约60公里。去年12月27日，也是在这里，南水北调山东段打响了第一炮。

　　大雪覆盖的平阴工地一片空旷，同样没有想像中新开工地的热闹。只见路边一处离地面四五米深的地方，有几辆挖掘机、推土机在忙碌。工地负责人李明说，现在进行的是济平干渠的筑堤工程，也就是在地面开挖一条89.9公里长的输水线路，同时沿路新造183座建筑物。4公里长的工地上，共有200多名工人指挥着100多台套挖掘设备向前挺进。　　

　　由于遭遇连日罕见低温，新年第一天，工人打开驾驶舱发现，温度计显示零下12摄氏度，塑料瓶装的矿泉水冻成了冰棍。花了3个多小时，才把机器发动起来。山东省水利厅副厅长耿福明告诉记者，今天还算开工以来最暖和的一天。这样的低温不适合开挖沟渠，以避免冻土可能造成的质量隐患。　　

　　济平干渠是南水北调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改善济南市区生态环境意义重大。工程预计工期两年半，可大家都盼着工程能早点带来效益。不光是元旦，连今年春节，建设者们也要在工地上过了。

　　事实上，“工地”之外的“建设”，才是眼下最为忙碌而紧迫的。2002年的最后一天，直到临近下班，山东省水利厅的同志还在与水利部的几位专家就南水北调工程的某些技术环节进行热烈的研讨，仿佛谁都忘了第二天就是新年元旦。

　　从“江水北调”到“南水北调”

　　南水北调工程首先从东线启动，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东线基础条件较好，已有的设备、技术和实践，为南水北调奠定了较好的基础。

　　“我们已经有了40多年的经验。”江苏省水利厅厅长黄莉新显得对南水北调东线工程胸有成竹。从1961年起，江苏着手建设“江水北调”工程：从长江边做起，逐步向北延伸和扩大规模，标准由低到高，不断完善。从龙头站江都站开始，沿着京杭大运河输水干线，逐步建设了江都、淮安、泗阳、刘老涧、皂河、刘山、解台、沿湖等9个梯级，将长江水送入微山湖。之后，又进行了几个梯级泵站的增容改造。目前，江苏形成了初步完善的江水北调工程体系。九级枢纽16座泵站总抽水能力为1671立方米每秒，总装机容量为14.9万千瓦。　　

　　江水北调工程产生的社会和经济效益巨大。在干旱年份，除补给农业用水外，还可补给航运、电厂、城市和港口用水。而在农业方面，江苏淮北地区的水稻面积从当初的200万亩发展到现在的1500万亩，徐（州）淮（安）连（云港）地区的粮食产量由解放初的15亿多千克增长到现在的120多亿千克，彻底扭转了历史上“南粮北调”的局面。并且，基本解决了干旱年份京杭运河的断航和电厂用水问题，有效缓解了徐州、连云港等城市的用水矛盾。　　

　　南水北调当然不是江水北调的同比例“放大”，因为在这一“放大”过程中，它涉及的难题，尤其是跨省市的环保、水资源的科学利用、合理的利益机制、用水量的分配、行政管理等等，将格外突出，甚至是一些新的矛盾和课题。对此，不少专家呼吁要“给予足够的重视”。据有关方面介绍，国务院将设立专门机构运作南水北调工程建设，并拟组建南水北调基金。　　

　　对于南水北调工程而言，2002年的岁末，是把50年前一位极富诗人浪漫气质的伟人的大胆想像，变成了一项重大决策和一个“壮举”；而对于50年建设周期甚至更远的未来，这一切，只不过刚刚开始。它将考验的，远远超出“水”本身。



　　调水，会带来什么？

　　率先启动的南水北调东线工程，在未来的“三期15年”建设中，将对长江中下游地区特别是江苏、山东这两个“直接地带”，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产生什么影响？

　　比较具有典型性与代表性的山东，是回答这些问题的一个合适的“代言人”。带着3个具体问题，记者寻找着答案。

　　第一问：南水能解“北渴”吗？

　　缺水，是山东的“心腹之患”。这里人均水资源344立方米，小于世界公认人均500立方米严重缺水地区的标准。黄河以北的冲积平原，一直靠引调黄河水补给地下水。近几年，黄河断流加剧，该地区旱情日盛；黄河以南的胶东半岛，降雨主要来自台风，可1991年以后台风总是缘悭一面；鲁南的沂沭泗地区，水量相对丰沛，却又丰枯交替不均。　　

　　南水北调东线工程从江苏扬州抽提长江水，汇入山东境内的南四湖后，经泵站逐级北送至东平湖，随后兵分两路，形成“T”字形输水大动脉：南北输水干线一路向北，穿过黄河进入河北，全长487公里；东西输水干线由济南转弯，接济整个胶东半岛，全长704公里。工程途经山东全省17个地市中的14个，受水区达全省139县市区中的104个。专家估算，按目前价格水平，工程对山东产生的直接经济效益年均可达200亿元。　　

　　调水，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解决山东的缺水问题呢？

　　根据规划，2007年东线一期工程完工时，每年可向山东调水15亿立方米；三期工程完成后，升为35亿立方米。而山东目前每年缺水量高达30亿立方米，随着经济发展和生活提高，缺口还将扩大。显然，南水北调还不能完全抵消缺口。朱镕基总理对南水北调提出“三先三后”原则，即“先节水后调水，先治污后通水，先环保后用水”，把节水放在了首要位置。目前，山东正在制定节水文件，不日即将出台。　　

　　第二问：长江生态会受影响吗？

　　南水北调工程将山东境内原先分散的水网联接起来，可实现长江水、黄河水与当地水资源统一调度，一些因缺水造成的环保问题将逐步缓解。环绕济南城的小清河，近几年由于流量减少，黑臭现象日益严重。济平干渠建成后，将大大改善其水质。　　在南水北调东线工程沿线，治污战役已经展开。东线工程首次将治污费用列入总投入预算，在受水区、输水区及相关水域内分别实施建设清水廊道工程、用水保障工程及水质改善工程，仅一期工程山东段的治污规划投资就达到80亿元。　　

　　有人担心，南水北调改善了受水地区的生态环境，会不会造成长江下游地区的生态恶化？比如，长江下游取水口会不会形成海水入侵？江南地区的钉螺区会不会随水北上？

　　据专家分析，长江口海水入侵问题既是潮汐活动所致，也有人类活动影响。通过加强长江口的综合治理和水资源的统一管理，可基本消除其不利影响。根据规定，如遇长江枯水期，将限制取水。同时，三峡库区建成后也可对长江下游水量进行拦蓄调节。关于血吸虫问题，据卫生部门实地采样发现，钉螺北上到达徐州以后，便不再能存活。　　

　　第三问：水价会涨吗？

　　由于南水北调工程跨度大、投资大，水价问题也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山东省水利厅南水北调办公室主任罗辉认为，目前我国城市水价占个人收入比例不到1％，而国际平均水平是1.5％，水价上调存在一定空间。长江水北调后，增加了山东的水量供给，可部分降低供水成本。今后，供水部门还将运用经济杠杆合理调配水资源，如对不同水质采取不同定价，鼓励企业中水回用。据初步测算，调水线路最长的胶东半岛通水后，每立方平均水价约为2.3元至3元，与目前2元的标准相差不大。　　

　　水利部副部长张基尧说，南水北调工程的水价将本着“还贷、保本、微利”和“定额用水、差别水价、超额累进”加价原则确定，并按容量水价和计量水价征收。

　　可以预见，利用南方地区水资源相对丰富的优势给北方地区调水，有利于提高受水区的水资源承载能力，增强经济发展的后劲，改善人民生活，有利于遏制并逐步改善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有利于地区间经济社会和生态的协调发展。惠及当代，造福子孙———这，将是实施南水北调工程带来的重大现实意义与深远历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