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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清代西关大屋已近绝迹

admin 2009-04-17 来源: 网
  “潘家大院保护好了又是一个陈家祠。”听到这样的呼吁后,业已凋敝多年的潘家大院影像,从古建筑保护专家汤国华的记忆碎片里被翻陈出来。“多年前,我们几个专家就建议将其申报为文物保护单位,但一直没有批下来。”

 潘家大院保护之争触发专家炮轰:历史文化名城被“拆”没了

广州清代西关大屋已近绝迹

潘家大院室内的原配木雕花饰。

潘家大院室内的石脚屋柱。

潘家大院内景。

正在复建的岭南画派“十香园”其实大部分是仿古建筑。

大小马站书院群如今只剩下庐江书院(何家祠)孑然孤立。

清代的广州十三行。根据1655年荷兰使团成员约翰·尼霍夫的素描刻印。资料图片

潘家大院中保留着非常传统的清代西关大屋格局,但如今已显破败。这是大院的正门。刘力勤摄

  ○一个历史文化名城,要求有两个以上的历史街区,现在的广州还有吗?

  ○潘家大院是清代中后期西关大屋风格,却没有被批准为文物保护单位。

  “潘家大院保护好了又是一个陈家祠。”听到这样的呼吁后,业已凋敝多年的潘家大院影像,从古建筑保护专家汤国华的记忆碎片里被翻陈出来。“多年前,我们几个专家就建议将其申报为文物保护单位,但一直没有批下来。”

  根据前后数次考察,汤国华认为,潘家大院是目前仅存的与“广州十三行”有关联的唯一历史建筑,建筑格局上保留着典型清代西关大屋的风格。在他看来,广州市内现存的真正完整的西关大屋已基本消失,“潘家大院算是清代西关大屋即将绝迹的流传”。从介入沙面“第一楼”被毁容的调查,到抢救广州城隍庙,汤国华有点辛酸地称自己像在与时间赛跑,却仍然赶不上广州旧城消逝的脚步。

  潘家大院的困境,同样受到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著名建筑史学者、享受国务院津贴专家邓其生的关注。由于几年前围绕大小马站书院群开发的一次与领导公开“叫板”,邓其生坦言,自己的意见已经“没人听了”,干脆躲在家里画起了国画。

  “不要再让潘家大院成为下一个大小马站!”邓其生和汤国华发出这样的疾呼。为何广州旧城改造中古建筑屡屡遭毁,屡禁不止?邓其生和汤国华昨天接受本报记者专访,一吐心声。

西关大屋博物馆是假古董

  [现在广州市内真正保存完整的西关大屋已经几乎绝迹了,就我的考察,只剩下长寿路有一个比较典型的清代西关大屋,但被一个幼儿园占了。]

  记者:听说潘家大院早就引起了专家重视,为何到现在还不是文物保护单位?

  汤国华:大概6年前,我就带着一帮学生去考察、测量潘家大院,当时正值文物普查,我们提出了申报,但最后它没有被批为文保单位。估计当时对“买办”的评价还有争议,因为潘家大院与晚清“广州十三行”四大首富之一的潘启官有密切关系。我认为,由于十三行时期的建筑都在晚清时期就被大火焚烧掉了,潘家大院可能是唯一与这段历史还有关系的清代建筑,应当被保护起来。

  虽然没办法媲美陈家祠,但潘家大院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它汇集了民居与祭祀功能,分四进,属于清代中后期广州流行的西关大屋风格,这样的建筑在广州市内不多了。最可笑的是,现在的西关大屋博物馆(西关民俗馆)是一个仿古建筑,假古董。据我所知,现在广州市内真正保存完整的西关大屋已经几乎绝迹了,就我的考察,只剩下长寿路有一个比较典型的清代西关大屋,分三入四进,但被一个幼儿园占了。

  邓其生:20年前,我就主张要把广州市内清代的东西全部保留下来。现在广州比较有名的“上下九”属于民国时期建筑,清代建筑除了陈家祠以外剩下的寥寥无几。比如现在我们所理解的广州西关大屋,已经不是真正的清代西关大屋,大部分都是民国时期改建的。真正的西关大屋应该是清朝时,满洲八旗军进入广州后建的,本来是非常开阔的四合院式的房子,至少有两进,为满洲贵族居住设计。潘家大院可以说是清代西关大屋遗留下来的一个典型,尽管它距离西关有点远,但非常值得保护起来。

  要知道,整个广州城现存的清代建筑很少,这在历史上有“前科”,民国时期孙科在广州时,曾主张旧城改造,给了民国的房地产商开发,把清代的老民宅拆了很多。这么完整的清代建筑———潘家大院能保存至今,应该说很难得。

大小马站书院被拆最痛心

  [当时拆掉的6个书院卸下了房梁上的红木,一共25车,我数得清清楚楚,最后都不知道运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觉得这笔账现在应该清查。]

  记者:多年来致力于广州城中古建筑保护,有没有特别痛心的遭遇?

  邓其生:最痛心莫过于大小马站书院群了!这些林立的书院全国罕见,但大马站全部被拆光了,小马站只剩下了庐江书院,这个事情比较恶劣,因为这属于明知故犯。当时广州市有关部门组织了一帮专家论证“要不要拆”,我就说不要拆,因为黄埔横沙书院都要规划成一条街,广州的大小马站书院群无论是规模还是档次都比横沙书院好得多。但其实“拆”已经是定了的事情,我们提建议、讲价值,但有的人无动于衷,甚至还说:“这些封建的东西破破烂烂,应该旧貌换新颜。”最后还是拆了。

  更不能原谅的是,当时拆掉的6个书院卸下了房梁上的红木,一共25车,我数得清清楚楚,最后都不知道运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觉得这笔账现在应该清查。

  现在,政府又要花几千万元重建大小马站书院群,建出来的无非就是一些“假古董”。就好像我们把一个真的宋元青花瓷打碎了,然后再花钱仿造一个那么愚蠢。

  汤国华:我最想问问,广州这几年拆了这么多古建筑,还能算是历史文化名城吗?一个历史文化名城,要求有两个以上的历史街区,里头要求包含文物保护单位和大量历史建筑,它的格局不能变,比如街道走向、道路宽窄不能变,不能因为消防车进来就拓宽。按照这么严格的标准,现在的广州哪个街区还可以算得上?上下九已经完全被商业化了;东山区新河浦别墅就是外观好一点,内容不丰满;本来大小马站书院群就是当时广州第一次入选历史文化名城的资本,它可以和附近的南越王宫署遗址一起,构成古代广州城中心的历史街区,但现在被毁得差不多了。

  据我所知,现在恩宁路的老城区改造,很多老房子也依然是偷偷地被拆。潘家大院所在的南华西街,区政府说要打造历史街区,但据我所知,前不久这条街还刚刚拍卖了一块地。

十香园里古建筑大多毁掉

  [“十香园”修复最重要的是还原岭南特色的园林,里头有岭南画派先贤们临摹的各种岭南花草、太湖石,错落有致,如果不按照原来的图纸修复,就等于修复了一个“假古董”。]

  记者:这样的事情为何层出不穷?现在广州人几乎是从被拆掉的文物中认识自己的历史。

  邓其生:苏州园林为什么保护得好?因为政府严令禁止对这些园林建筑的破坏。广州原来也有非常著名的岭南园林,比如荔湾湖内的海山仙馆———清代富商潘仕成的园林,被无端拆毁之后,现在仿造了一个现代建筑,又不是研究古代建筑的人搞的,弄得不伦不类,纯粹是“假文物”。

  还有一个可悲的现象是,各种旧城改造的论证会上,真正的专家已经没有了,90%都是附和派,没有人愿意讲真话。像我们这样敢于直言的专家,全广州不超过5个,但提了几次建议之后,就没人再会邀请你了。

  汤国华:广州现在开始重建或复修各种古建筑,但很多真正有文物价值的古建筑已经被拆掉了。比如,对于岭南画派故居“十香园”的修复,就我考察,真正“十香园”里的古建筑都被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次要建筑,更可惜的是,修复“十香园”的建设方根本不是什么专业团队!“十香园”修复最重要的是还原岭南特色的园林,里头有岭南画派先贤们临摹的各种岭南花草、太湖石,错落有致,如果不按照原来的图纸修复,就等于修复了一个“假古董”。

  那些被拆毁的文物建筑,就像是老广州的历史记忆,破碎了。有人说要建“十三行博物馆”,提出来要建在文化公园里,但文化公园就是专家的心病。我认为,文化公园也是非常宝贵的20世纪遗产,它建成于上世纪50年代,里边原来有水产馆、花卉馆、说书台、中心台,由当时的岭南建筑专家莫泊治等人主持设计,每一幢都有岭南特色、融合中西、小巧玲珑,但是全部拆掉了!现在要在文化公园建“十三行”的仿古建筑,我觉得是一种错位。

庐江书院命运令人很担心

  [我很担心庐江书院的命运,几次去查看都是大门锁着,很担心业主会不会在里头重新装修、搞破坏,却没有权力进去调查。]

  记者:潘家大院、广州城隍庙,都是在破败后才引起人们重视,以后该如何杜绝这类事情?

  邓其生:广州的历史文化名城,几乎被“拆”没了!今天广州找不到像样的历史街区。历史文化名城应当有比较多的文物点,最后串联成一个整体,但广州的历史街区被打散了。老民居的范围越来越小,夹杂在高楼里苟延残喘。50年前我们读建筑的时候,就学到一些理论“旧的东西,该先放一放”,“高的要高上去、低的要低下来”,现在广州的老城区高高矮矮、参差不齐,其实建设摩天大楼完全可以另起炉灶,到珠江新城去建,没必要非得拆毁老城区。

  我始终认为,城市改建应该充分吸收群众参与,大家广泛讨论,不能某某人说了算。

  汤国华:在对于古建筑的态度上,我们切忌盲目地定位。比如针对沙面“红楼”,原来说要变成咖啡厅,甚至部分改建拆除,但最近完全修复好之后,海关方面非常满意,已经不舍得拿出来出租。再比如粤海关大楼,没修好的时候有人甚至说要拆除,现在修好了之后成为广州代表性建筑,正在规划建成海关博物馆。

  意大利有文物宪兵队,就像人民警察一样驻扎在城市各个角落,定期检查文物有没有被破坏。广州有什么?靠群众举报很难阻止文物被毁的命运。我现在就很担心仅存的庐江书院,我几次去看大门都锁着,我很担心业主会不会在里头重新装修、搞破坏,但我没有权力进去调查。

  前不久,广东省发布了第一部省级地方性文物法规———《广东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办法》,其中规定针对城中房地产建设“未进行考古调查、勘探而擅自施工的……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五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的罚款”。我觉得最高“50万元”的处罚成本太低了,跟开发商破坏文物获得的巨额利润相比微乎其微。我认为,破坏文物一定要重罚。否则像拆掉大小马站建停车场、再花上千万元重建的闹剧,可能还会重演。 采写:记者李培实习生范晔摄影:本报记者刘力勤

解密潘家大院:凋敝待修,文物散失

“广州十三行”的最后一瞥

  “潘家大院是粤商文化遗产的珍贵见证!”古建筑专家汤国华说。尽管潘家大院在建筑本体的艺术水准上比不过陈家祠,但汤国华认为,作为广州市内仅存的与十三行有关的建筑,潘家大院有保护修复的必要。潘家大院与广州十三行行商首领潘振承有密切关系,其第八代后人潘刚儿昨天与记者一同前往潘家大院实地探访,并请古建筑专家、广州大学副教授汤国华解密潘家大院的文物价值。

现状:

两扇大门曾险些被偷走

  未入大门,记者见到,沿潘家大院一周的墙壁已经开始变得风化,上面布满苔藓和其他人工涂抹上去的白漆。院口一堵厚达20多公分的朱红色实木门半掩,依稀显示着当时家世的显贵。据街道处干事介绍,从大院头门到祠后天井等大片地带,于1956年被租给铸字、模具、五金、印刷4间工厂使用。

  潘家“后人”潘刚儿告诉记者,前几年潘家大院的两扇大门由于真材实料,曾被小偷盯上,大门被卸下后,却因为太厚重搬不走,而丢弃一旁,躲过一劫。

  走进祠堂中座,宽敞的厅堂内昔日伫立的豪华坤典木柱如今已经被层层水泥密封住而不复昔日光华。汤国华告诉记者,潘家大院基本按照晚清时期西关大屋格局建造,分四进,分别被工厂和附近的一个中学占据、分割,其中第三进已经基本被改建、毁掉,其余保存完整。“清朝时期漱珠涌、漱珠桥一带风光秀丽,是清代显贵富商们云集的地方,在三层的房顶修建方形的亭子,可以饱览这些美景,可见设计独到。”

  汤国华认为,潘家大院中保留着非常传统的清代西关大屋格局,但又掺杂了更多“十三行特色”———融会西方元素。“潘家祠堂的老太太厅二楼阳台上,安装了极具西洋风味的木制百叶窗,而不是满洲窗。屋子里的人通过一根拉杆就可以轻松地控制窗户的开闭,体现了中西融合的风格。”汤国华还提到,潘家大院东边厢房安装了“改进版”西方天花吊顶,与尖顶的岭南建筑内部瓦面“叠级而上”,别具一格。

  汤国华告诉记者,潘家大院祠厅屋顶屋椽处还保留着一米长的清代雕花,依旧可以看见当年精妙的手工,显得华贵而典雅。潘刚儿说,在“老太太厅”二楼偏室里,曾藏有潘家大院建造者———潘正炜所收藏的17箱古书和文人字画、珍宝,后来被毁坏和盗窃,流失海外,他曾经在海外博物馆里亲眼看到过自己家流出的文物。

建议:

连片规划保护才是上策

  经过考证,十三行首任行商首领潘振承当时成为豪商巨富后,于1776年在今南华西街福安社区建“潘家祠”。潘家第三代潘正炜于1826年修建“潘家大院”。汤国华认为,由于“广州十三行”的大部分建筑在清末时被抵抗买办的广州军民焚毁,如今,潘家大院可以算作与这段历史有关联的仅存的建筑,可以考虑建成相关的“十三行文物博物馆”。

  汤国华告诉记者,潘家其实是从福建迁徙过来的富商,就连潘家大院附近的龙溪首约、龙溪二约等地名,也是从福建带来。清朝时期,这附近的漱珠涌、漱珠桥一带居住了许多富商和显贵,风光秀丽,沿岸名园密集,画艇如鲫。

  “连片规划保护是最终目标。”南华西街党工委书记陈伟星说,清代,在南华西街沿岸建有码头、仓库,有经营土产出口的洋行、货栈,潘氏家园“能敬堂”东至风光旖旎的漱珠涌,北接悠悠珠江水。如今,这片区域整体规划后,将有望恢复河涌景观,建设仿古商业步行街等。

典故:

独资购买战船“毁家纾难”

  南华西街与十三行隔江相望,于是成了行商的生活区,实力雄厚的潘、伍、卢、叶四大家族在这里建立了各自的“大院”,当年来华经商的法国商人发回巴黎《法国杂志》报道:“潘家每年消费值3万法郎,一家的财产比起西欧一个国王的地产还要多。”据史料记载,潘家主要做丝绸、茶叶贸易生意。十三行首任行商首领潘振承,当年家产约值1万万法郎(另有华北资产未计)。

  2006年7月,瑞典哥德堡号来到广州洲头咀,带了当时潘家与瑞典商贸往来的资料和潘振承的相片,此相片现存于哥德堡博物馆。历史上,潘家也是爱国商人的代表。在鸦片战争时期,潘正炜率先捐资26万元,为广州捐助抗英军饷总额200万元的八分之一;独资购买了吕宋(菲律宾)战船一艘,捐作广州海防之用;1847年联合河南地区及城郊48乡绅士百姓抵抗英军租借洲头咀,赢得胜利,获得清廷“毁家纾难”的赞扬。从第四代开始,潘家家族再无行商,而是出过4个翰林、5个举人,成为羊城罕有的科第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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