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林中空地”纪念性景观设计 | 3RW建筑事务所

^{▲ 由简单元素构成的场地设计}

^{© 3RW & LAF}

今天的主角——3RW建筑事务所设计的The Clearing（林中空地）纪念性景观没有传统纪念性景观中常见的锋利棱角、高大景墙和恢弘水景，仅采用简单的石材、圆木、花草和一个金属环，却创造出了一处有着独特力量的纪念场地——而设计背后隐藏的巧思，其实远不止表面所见这般简单。

The Clearing（林中空地）纪念性景观位于遥远的挪威，是为了纪念2011年7月22日在挪威于特岛发生的恐怖枪击事件中逝世的人们。

其实，为这一事件设计的纪念性作品远不止这一件，比如艺术家Jonas Dahlberg设计的Memory Wound（记忆伤口）：Jonas设想在Sørbråten半岛上切出一个面向于特岛的切口，在切口其中一侧墙上刻上遇害者的姓名，让人们隔着水面无法触摸，以激发突然丧失某物而久久无法自已的感伤。

^{▲ Memory Wound中被切割的山体}

^{© Jonas Dahlberg}

^{▲ 隔着水面无法触摸的名字}

^{© Jonas Dahlberg}

但这一方案遭到了当地居民的强烈反对，一方面他们并不想与这个会让他们忆起惨案的触目惊心的艺术作品住在一起，另一方面他们也认为切割山体的做法是在“强奸自然”。当纪念地成为设计者彰显个人设计思想或强行触发涉事者伤感之情的艺术作品时，我们很难想象它对于当事人的真正意义。

而“其貌不扬”的The Clearing（林中空地）之所以最终为当地居民所接受，正是因为：它不需要提醒人们铭记失去挚爱的伤痛，也不希望激起人们对反社会人士的愤恨之情，只想为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亲人的人们提供一处可以静静吊唁的场地。

^{The Clearing场地全貌}

^{© 3RW}

项目建成后，遇难者父母时而在这里聚集，在松林环抱之下，面向蔚蓝的蒂里湖围坐聊天，逐渐成为陪伴彼此走出阴霾的旧友。遇到特别的节日或纪念日，还会带来精心准备的花束。

这处小小的场地，成为了他们的精神寄托。

^{▲ 在The Clearing中围坐聊天的人们}

^{© 3RW}

^{▲ 留在场地中的纪念花束}

^{© 3RW}

设计师摒弃了响亮的符号语言，用一种温柔的方式服务着、温暖着这群特别的使用人群。从选址到种植再到建造，处处都体现着简单设计的背后隐藏的设计师的细腻心思。

相离

不承载任何历史的纪念地

这处小而简单的纪念地被命名为The Clearing，摒弃了Scar、Wound这类代表伤痛的词汇。

Clear → 动词 → 清理、清除

Clearing → 名词 → 森林中没有树木生长的开阔空间

两种释义共同象征着这处旨在抹去惨痛记忆的林地空间。

3RW的设计理念依托于大自然演变的本质——当森林中的一棵大树枯朽时，有机的过程会创造出一处开敞之地。这种不止歇的演变过程会慢慢地清除曾在这里发生的悲惨事件的痕迹。而随着四季更迭、潮涨潮落，新的生命不断延续。

为了不触发人们伤痛的记忆，3RW选择了一处不承载任何特定历史的场地，这里并非惨案的发生地，也从未见证任何生命的逝去。每个人都能这处“空净之地”寄托哀思、追忆逝去的生命，并将自己从在岛上其他地方上演的伤痛事件中剥离。

^{▲ The Clearing在于特岛上的位置}

^{© 3RW & LAF}

^{▲ The Clearing平面图}

^{© 3RW & LAF}

整个场地背山面水。由于场地北侧土层较浅，不适于植物生长，刚好留出了眺望湖面的开阔视野。而其他三面环绕着参天的松树和云杉，给人以温柔环抱之感。

当坐在由圆木和石块铺就的地面上，还能感受到晒过一天太阳的石板蓄存的温度。

^{▲ The Clearing场地模型}

^{© 3RW} 

相联

从岛上各处前来“悼念”的蝴蝶

古今中外，人们常将蝴蝶比作死亡的使者或是逝去之人的化身，比如成年黄缘蛱蝶的翅膀与传统丧服的样式类似，因而被认为是悲伤和演变的象征。这一意象引发了场地设计的另一层巧思——用植物吸引岛上的蝴蝶前来此地。

于特岛上有三处主要的蝴蝶繁育区，每个区域种植着不同种类的植物，为逾20种蝴蝶提供攀附其上产卵和孵化的特定树种。3RW专门对各种蝶蛹喜欢攀附的植物种类进行了细致的研究。

^{▲ 于特岛蝴蝶繁育区中的植物种类}

^{© 3RW & LAF}

时至春季或初夏，蝴蝶破茧而出，开始访花。为了吸引全岛的蝴蝶前来此处，3RW在The Clearing中种植了大量开花的小型灌木和宿根植物。以蝴蝶为信使，3RW以一种生态又诗意的方式将这里与岛上的其他地方联系起来。

为了实现这一设想，场地中所种植物的花期也要尽可能和蝴蝶成虫的访花时段相重合。

^{▲ 植物花期与蝴蝶成虫访花期}

^{© 3RW & LAF}

相知

在参与建造的过程中疗愈

在枪击案中逝去的69人的名字镂刻在场地中心的金属环上，每个名字的后面都紧跟着标注了每个人生命终止时的年龄，很多未成年的数字接连出现，意味着几十个家庭正承受着丧子之痛。相同的境遇使他们在这处场地中相知相依，成为彼此走出伤痛的力量。

^{▲ 悬挂在松树树干上的金属环}

^{© 3RW}

^{▲ 刻在金属环上的名字和数字}

^{© 3RW} 

3RW的合伙人Haakon Rasmussen说，在设计之初，遇难者父母就参与到了方案评审委员会中，与设计师一同修正设计理念，这也许是方案没有遭到反对的原因之一。

由于施工工艺极其简单，3RW也邀请部分遇难者父母参与了建造过程，在此过程中，设计师们与由遇难者父母及挪威工党青年团前成员组成的志愿团队一起施工、吃饭、聊天，并逐渐成为朋友。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又异常美好的事情，很感激能以这样的方式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 在施工过程中畅聊}

^{© 3RW}

^{▲ 合力切割圆木}

^{© 3RW}

虽然大面积的石板铺装抑制了植被的蔓延，避免了大量的后期维护，但场地中偶尔也需要清扫落叶、清理杂草，这些简单的劳动也成为了整个纪念性景观的一部分，在这样的互动中，人们也愈加深刻地感受到自然更迭和疗愈的强大力量。

从小心翼翼地剥除伤痛记忆，到以温柔的方式缝补出场地与整座小岛不可切割的联系，再到提供场景和活动来构建分担伤痛的社会关系。The Clearing就像一个自家经营的后花园，可能不会有游客从遥远的地方慕名而来，也很难成为纪念性景观的经典案例，但对于真正的使用者——在惨案中丧子的父母来说，这里却饱含着回忆和彼此关系的延续，也是一种温暖的慰藉、寄托和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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